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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梦想与水杯

29.梦想与水杯

"啊,都这个时间了啊,该喊玲玲吃饭了。"

坐在沙发上的老人突然站了起来,依旧念着不知道是谁的名字,说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话语。

他走到了门口,走到了走廊上,赢弱的双腿打着颤挪动着,眼神里却是温柔的表情。

他面带着宜人的微笑说:"玲玲一定饿了吧,今天包了饺子一定让他好好吃一顿!"

叶盈盈猛的离开了座位,椅子发出的摩擦声惊醒了唐笠。

女孩没有丝毫犹豫的跑向了门口,冲出了房间,消失在了拐角处。

"怎么了?"唐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漪影也站了起来,让唐笠更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拐角处传来老人与孙女的对话,屋内的两人听的一清二楚。

"爷爷怎么了?要去哪啊?"

"啊,盈盈啊,我来喊玲玲吃饭;你作业写完了?你也赶快来吃吧!今天包了好多饺子哦!"

林漪影离开了座位,直直地走向了门口。

"哎?怎么了?"莫名其妙的唐笠不知所措,但依他对女孩的了解,他也赶紧跟了上去。

"别去了爷爷,我们去看电视好吗?"

"好好好!等我喊完玲玲我们一起去看!"

唐笠探出了脑袋,眼前的女孩站在隔壁的门前,扶着自己的爷爷,老人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却被自己的孙女按住了动不了。

"爷爷!"叶盈盈和自己的爷爷不断地说着话,试图让他坐回去。

林漪影站在走廊上,看着僵持住的爷孙。

"怎么了吗?"唐笠问道。

叶盈盈被吓到一样转过了头,赶忙笑着说:"没什么!就是爷爷的老毛病犯了!"

林漪影盯着老人的手看着,像是在想着什么。

"需要我们帮忙扶回去吗?"林漪影问道。

叶盈盈的手抓紧了一下,感受到自己孙女动作的老人看向了她。

"不……不用了……"叶盈盈回答道。

"这样啊。"林漪影说。

"玲玲。"老人突然抱住了叶盈盈,"你原来在这啊!走走走!我们去吃饺子!"

叶盈盈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映了过来,任由老人拉着自己回头走去。

"今天包了好多饺子!都是你喜欢吃的!快来快来!"老人高兴地说着,然后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站着的两人,同样用着喜悦的声音说着,"你们也一起来吧!包了好多呢!"

唐笠摸了摸脑袋回答道:"好……"

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脑袋不好使的老年人把三个年轻人搞得团团转。

"走了。"林漪影喊了声发呆的唐笠,走回了一开始房间。

走回房间的老人看到铺满纸张的方桌面,有点没缓过神的样子。

"咦?饺子呢?不是刚刚放桌子上了吗?"老人发愣地说道。

"饺子还在下呢爷爷,"叶盈盈握着他的手说道,"我们先去沙发上等着好吗?"

脑袋转不过弯的老人无法思考,只是跟着叶盈盈走回了沙发前,然后愣着神坐了下去。

叶盈盈终于松了一口气。

唐笠也放心了下来,坐回到座位上,叹了一口气。

戴着眼镜的严肃女孩却站在了原地,站在了入口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他经常这样吗?"林漪影问道。

"哎?"刚刚才松下神经的叶盈盈又紧张了起来,"是……是啊……这是老毛病了,昨天还这样来着……"

"就像这样要进那个房间吗?"林漪影又问道。

"哎?"叶盈盈像是被追问的女孩吓到了,不知道看哪里笑着,"这个……"

"就像刚刚这样吗?"女孩不依不饶的追问着。

叶盈盈被吓在了原地,张开的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是吗?"女孩再次问道。

叶盈盈像是在吸气呼气一般动着嘴唇,然后低下头,回答道:"是的……"

"这样啊。"林漪影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

气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变的凝重了起来,身为社团金牌调解员的唐笠也紧张了起来。

林漪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以……"然后开口问道——

"那个叫'玲玲'的是谁呢?"

像是失去一切感官的叶盈盈睁着眼睛看着地下,像是傻了一般的张着嘴巴。

那个一直在老人嘴里的"玲玲"是谁呢?一直在记忆力高度下降的老人脑海里存在的人。

把自己的孙女当成她、甚至比自己的孙女还要宠爱的人,是谁呢?

"是我的姑姑……"叶盈盈低着头说道,"但是她……"

"她已经去世了是吗?"林漪影打断道。

"喂!"唐笠最终还是忍不下去了。

无论是谁,对于自己亲人的离去都是感到痛苦的吧;就算是对死者的尊重,也不应该直接的讨论死者;而这甚至不是已经知晓的事情,对生者的死亡猜测,更是恶意的中伤吧。

可是女孩的眼神里空无一物,就算是熟悉的家里,也不认识眼前的一切。

"对不起,我不是想对你的姑姑说什么不尊敬的话,只是我是这么猜测的。"林漪影表示着歉意,但是却没有停下自己的话语,"四方的桌子里放着一张额外的凳子,你、爷爷加上你的父母,只有四个人,为什么会要有五张凳子呢?只能说这个家里本来有一个人吧。而你又说你是独生子女,所以那不会是你的兄弟姐妹之类的。老人就算是到了这样,还记住的人,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人吧;可是你却在阻止他想起他,所以我想她应该是去世了吧。"

唐笠没有打断她,不知是出于对她的信任,还是因为自己感受到的气氛。

"是的。"叶盈盈回答道。

额头前的刘海挡在前面,遮住她的一切表情。

"然后那个你不让爷爷进去的房间,"林漪影继续说道,"应该就是原本属于她的房间吧。"

被紧锁的房间,一切都可满足的愿望,只是那扇门,不愿为她打开。

那仅仅是失去生命的她的房间而已吗?

那里有她生活过的痕迹,对于任何亲人来说,那都是饱含痛苦的地方吧。

每一处、每一个角落都能发现她的踪迹,可是她却已经不在了,谁都会感到心痛吧。

唐笠想起那位带叶盈盈去商场的人,会不会就是她的姑姑呢?

可是她已经离去了,去了再也无法相见的地方,所以一切的话语只能埋藏在女孩的心底,然后自己关上那扇门,再也不愿意打开。

叶盈盈的脸上不知为何出现了泪水,那到底是为谁而哭的眼泪呢?是为自己的姑姑?还是为自己的爷爷?还是为自己?

世界上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比如亲情友情爱情,比如学习工作生活,这些不如意之事大多会带来些令人不舒服的情感,烦躁、愤怒、痛苦,然后人们就会在这些情感里沉溺,最终紧锁自己的内心。

就像是自己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写出有趣的故事却依旧想要向前的内心,该到底向前呢?

答案是无法。

站在原地的叶盈盈突然动了一下,起身的老人不小心碰到了她。

老人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方桌,不知向谁问道:"咦?我的水杯呢?"

水杯在哪呢?唐笠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内心该何去何从。

水杯在哪呢?叶盈盈低着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水杯"。

说到底大家都是个"理科生"啊。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聚集在一起,成立的文学社又会是怎样的呢?

一个没有勇气落下笔,一个无法写出结局。

我们都是文学社里的理科生啊。

一群无法突破自我却依旧在挣扎的人啊。

"啊,我想起来了。"老人的脑袋难得灵光了起来,"好像是在……"

老人瘦削的身体走向了门口,走出了房间。

"爷爷你……"

林漪影拦下了向外面跑去的叶盈盈,阻止她去拉住老人。

"你不要拦住我,我……"

但是林漪影不会给她任何的机会,只是把她牢牢的拽在原地。

老人走了出去,然后转向了与上次相同的方向。

叶盈盈的泪如雨下,小小的内心受着剧烈的撞击。

"盈盈,你知道'水杯'在哪吗?"林漪影问她。

内心像是被陨石撞击了一样疼痛。

水杯在哪呢?盈满的水杯在哪呢?那个写出七卷令人惊叹故事的水杯在哪呢?那个赠与父亲作为礼物的水杯在哪呢?

那个唐笠认识的"水杯"大佬在哪呢?

老人的手放在了把手上,然后转动了起来。

"不……不要!"

林漪影松开了手,放由女孩冲了过去。

"昨天他也想这样喊'玲玲'吃饭来着;因为是亲戚的聚会,所以父亲才会想起去喊逝去的女孩去吃饭;去的时候手上一只抓着刚刚一直在喝茶用的茶杯,然后像去接客时忘记擀面杖一样,在被儿女发现进入不可进入的房间时,把水杯忘在了那个房间里……"

林漪影说着这段话,看着女孩跑向门口。

不行!不行!

女孩的脑子里满是这样的话语。

哪里是不可进入的房间,是承载着过去回忆的房间,如果打开的话……获得的只会是悲伤。

只有那里……只有那里是绝对不行的!

女孩那么想着,坚守着内心的最后一块顽石。

老人把把手转到了底,然后向里推了过去;女孩伸出手想要按住他的手,但是……

但是一切都是徒劳。

紧锁着的门,被打开了。

房间里是单人床和书桌,紧闭的窗户前连窗帘都是紧锁着的。

"啊,找到了。"

老人用着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抓住了放在桌上的水杯。

那是个带着把手的普通青白杯子,普通普通到随处可见,就像是在一个普通高中里理科生一样常见。

叶盈盈倒在了地上,看着被打开了的房间,只有泪水不断流出。

那是自己珍视的姑姑吧,和自己的爷爷一样温柔的姑姑,现在去离她而去了,那些去商场、照顾她的一切,都只会停留在过去,只能在记忆中回想一会,以求得到慰藉。

可是在那慰藉之后,剩下的就只会是悲伤。

在这悲伤之中,将自己的内心锁住,这就是世界上不如意的事情所带来的痛苦结局。

"你看吧,如果不打开的话,是找不到水杯的吧。"

林漪影走到了她的背后,灯光下她的影子被拖成了长长的一条。

"如果不自己打开心门的话,别人再怎么帮都是无用功。"

如果自己停滞不前的话,谁也没办法帮你驶向前方。

"如果自己认为自己写不出的话,怎么寻找灵感都是无用功的。"

如果自己不想落笔的话,怎么找理由都是说得通的。

"所以站起来吧,看向前方,水杯就在那里。"

所以站起来吧,看向前方,梦想就在那里。

只要你前进,就可以触及到的梦想。

但是停滞不前,永远不会获得。

即使是一门之隔。

好想……写出来。

唐笠的内心灼热了起来,像是被火烤了一般。

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只要自己想写的话,写就好了啊。

最难跨越的不是大海,而是拦住自己的家门。

"我……"

叶盈盈开口说道,和唐笠说出了一样的第一个字。

我想写小说。

唐笠在内心呼喊道,即使没有任何人听到。

"我……找到水杯了……"叶盈盈缓缓地说出这句话,然后止不住的哭着。

林漪影摸了摸有些疲乏的眼睛下部,像是拭去了什么,然后笑了起来。

"嗯。"

"好了好了,不哭了。"

老人的手放在了女孩的头上,让女孩回想起了在记忆深处的东西。

"爷……爷爷!"

女孩扑在了老人的怀里,将一切的泪水都流淌了出来;老人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心。

"好了好了。"老人温柔的说。

"爷爷!姑姑……呜……"女孩哭泣着。

那一天,到了很晚,唐笠和林漪影才离开叶盈盈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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